學童識盡愁滋味 良好溝通是解藥

「JUST FEEL 感講」共同創辦人暨執行總監楊思毅（左）與資深教育工作者張偉菁（右）皆認為，好的溝通文化能改善學生的身心靈健康。（吳楚勤攝）

「子女好與壞，在乎溝通與關懷。」多年前政府這廣告獨白，相信很多讀者記憶猶新。但當一句話變成老生常談，我們便不再細想它的深意，因為太熟悉了，每次聽見都像水過鴨背。

溝通是一門複雜的學問，因此市面上有大量著作教人如何改善溝通技巧；同時關懷亦可透過溝通去表達。

本地學童壓力爆煲的新聞屢見不鮮，這次有兩位深知學生內心需要的專家分享，如父母及社會跟孩子有良好的溝通，確能對他們起着巨大且正面的影響力，有助面對生活中各種挑戰。

推廣溝通機構創辦人：先處理心情再處理事情

南宋大詞人辛棄疾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在現今的香港，莫說少年，不少兒童似乎也「識盡愁滋味」。

單單上周，一名13歲患情緒病男童覆診前墮樓亡；另外，一名11歲女童疑因家庭壓力於家中輕生。

近年不單青少年，本地兒童因壓力而自殘甚至輕生的新聞絕不少見，不斷向社會大眾敲警號。

兒童時代本應天真歡樂，然而現實明顯不盡如此，小朋友又是社會未來棟樑，那麼他們遇到困難與壓力時，成年人聽得見孩子的吶喊嗎？

楊思毅（Raymond）是「JUST FEEL 感講」共同創辦人暨執行總監。「JUST FEEL 感講」乃全港第一間，於主流學校系統化推廣社交情意教育及善意溝通的慈善機構，奉行「先處理心情，再處理事情」的格言，以轉化學校和家庭的溝通文化為願景，致力賦能教育工作者和家長，提升學生的身心靈健康。

楊思毅早前出席「宏利香港 X JUST FEEL 感講」的策略慈善夥伴合作啟動禮暨「My旗日」旗紙設計比賽頒獎典禮。（受訪者圖片）

機構自2018年成立至今，已與超過40所小學成為夥伴，為逾37300位學生、7800位教師及51300位家長提供支援。

接觸過大量小學生的楊思毅，對他們所承受的情緒或精神壓力，以及其需要有深刻的見解與感受。

「不同家庭、學校、學生有頗不同的需要，但有個共通點，他們都好像沒有一個安全的空間去表達自己，不論在課室對着同學和老師，還是在家中對着家長。如果沒有這安全感，在日常中去說出自己真正的感受，或講出來會被人否定，他久而久之就學會要麼自己否定自己，要麼不說，假裝沒事，可是去到某個位置便會爆發。」楊思毅道。

爆發指學生可能會抑鬱、焦慮，甚至自殘、自殺。

給機會表達自我

「其實就是一個需要，善意溝通講的是需要，即每一個人，都有愛、安全感、歸屬感及連結的需要。如果一名學生在成長期間滿足不了這些需求，很自然會用其他方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去表達需要。例如，小朋友會丟東西、罵人、哭，或躺着不動，成人有機會label他們是懶、不聽話、頑皮。」

然而這樣標籤小孩，反而使我們看不到他們背後可能只想要多一點安全感、歸屬感、父母或家長的關心，還有愛及接納。我們應用善意溝通的角度去看待，因為每一個學生甚至每一個人，成長時都有很多重要的需要，希望能被滿足。

在情緒表達上，東方人較西方人保守內斂，傾向隱藏情緒。不過，如要跟人有好的溝通，必須恰當地表達情緒。

「讓學生成長時，學會用不同詞彙表達，他就不會覺得不可以講自己的感受，又或自己的感受不重要，只要讀到書就夠了。要塑造一個環境，讓他們知道感受並無分對錯，才會令小朋友從小學習表達自我。」楊思毅續說。

學生成長時，應學會用不同詞彙表達自己，並知道感受無分對錯。（受訪者圖片）

「可是這很弔詭，如果小孩子說完，老師或父母不相信或不接受，舉例，你跟我說你十分傷心，然後我說很小事而已，不用傷心。那麼慢慢地，你會覺得跟我說是嘥氣。所以重點並非小朋友，而是老師和家長。」

千萬別活埋情緒

因此楊思毅認為，首先要讓老師及家長等成年人，都能接受自己的不同情感，可以表達出來。然後以身作則，讓小朋友有個榜樣，原來爸爸媽媽、老師都會這樣表達個人感受，可以發怒及傷心，但發怒的時候不需要打人，孩子就知道怎樣才算合適地表達自己，而非隱藏起來，直到不能忍受而引致焦慮、抑鬱、自殘、傷害他人等悲慘的後果。

「我們很重視預防，想幫助小朋友，就需要預防，不是等出事時才去幫手，而是有沒有事也好，都給他們安全感、空間和時間，讓他們表達感受。而這前提是老師、家長要先學會這樣做。」

因此，小朋友的問題，其實就是大人的問題，我們都不能置身事外。

佛洛伊德曾說：「未表達的情緒永遠不會消亡。它們只是被活埋了，以後會以更醜陋的方式出現。」所以成人們應跟孩子好好溝通，多聆聽他們的心聲，千萬別活埋他們的感受。

學校舉辦各種活動，能促進學生有更多不同的交流。（受訪者圖片）

前小學校長及中學校董：情緒問題成因變得複雜

前小學校長、資深教育工作者張偉菁（Ada），曾當過中學校董，對香港學生一直以來的壓力問題知之甚詳。

她認為，從前學生壓力或情緒問題成因比較單一，通常是學業、愛情或跟父母的關係，但近年則複雜許多，不可以單一地概括。

「先說家庭，香港有不少人離婚，離婚好像是成人的權利，其實很影響孩子。小孩雖然口說沒問題，然而他們會放在心裏，因為不懂得怎麼說。父母覺得小孩照樣吃飯、上學，不知道他們有相當多心事，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張偉菁指出，成人離婚其實非常影響小孩子，雖然他們未必會說出來。（受訪者圖片）

「此外，以前很多粵語長片故事最後都happy ending，現在（的電影和電視節目等）不是這樣了，結局要比較特別。這也是一種教育，媒體在教育整個社會，使情況複雜不少。再加上太容易看到，例如YouTube，孩子靜靜地看了，你都不知道，事實上這些都對小朋友耳濡目染。」

大禹治水疏導法

張偉菁覺得，很多時候家長反對孩子打機、看YouTube等，會說「不可以」。實情是，「不可以」3個字，經常聽不到那個「不」字，這像孩子的本能反應或求知慾，所以說不准去看去做，反而導致他們更有興趣去嘗試。

她記得多年前，學生愛玩搖搖，正常學校都不准帶回校。「我那間學校呢……我指定一個區域，說你們小息可以在這裏玩搖搖，自己小心，不要影響別人，但不可以在課堂上偷偷出來玩，結果沒有人再在上課時玩。其實處理問題，不是去堵塞，而是要疏導。大禹治水一樣用疏導的方法。」

現在家長不這樣做，因為疏導太慢了，塞住最快──不准、不可以，看似立即搞定了，實際上沒有。所以現在的情況是父母亦需要學習怎樣與孩子溝通及處理他們的問題，「始終沒人是考了牌才去做爸爸媽媽」。

張偉菁以前擔任校長的時候，會叫家長准許小朋友打機，當孩子做好應該做的事情，就可以自由選擇，愈早做完所有事，便有愈多時間玩，家長還可以和他們一起打機。

每日聊天10分鐘

「從前我們鼓勵家長，每天最緊要有10分鐘，和小朋友溝通、聊天。現在呢，你看看，爸爸媽媽各有各撳電話，可以吃飯時無人聊天。在家都用訊息溝通，『麻煩你從廚房出來』。其實，我們已經做了一個role model，告訴他們互聯網多好玩、多精采。所以這也關乎家長怎樣去應對時代的變遷。」

她同時指出，父母管教過嚴自然不好，但過於寬鬆亦不妥。「讀不讀書、變男變女（改性別）由小朋友決定？不是嘛。這是家長不懂得怎樣用他們的影響力，還有是否自小已跟小孩好好溝通。」

所以，每天跟孩子有約10分鐘交流的quality time，他們就很願意跟成人分享感受。假如一直沒這樣做，突然對小孩說我要跟你溝通，他們不懂得要說什麼。因此作為家長和成人，需要習慣從孩子小時候就開始好好溝通，了解對方的想法與感受。